左宗棠麾下卫队士兵都是红顶的一品大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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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世界上,但凡叫个塔,能在地上戳得住,都得下面大来上面小,否则就立不住,即使勉强立住了,也久不了,金字塔尤其如此,上尖下方,堂堂正正。想把塔倒过来的人不是没有,比如狗肉将军张宗昌的《效坤诗抄》里,就有这样的大胆设想。好在,即便是张宗昌,也只是想想而已,并没有动真格地把塔倒过来,过一把下面细上面粗的眼瘾。
人的社会等级也像是塔,但是,这种塔,跟人间石砌砖垒的塔不一样。跟金字塔一样,由上至下人数逐渐增加者有之,中间大两头小者亦有之,甚至上面大底下小者也不是没有。在官僚体系中,一旦建构等级的规矩变得不那么严了,最后一种情况特别容易出现。
魏晋南北朝时期,选官实行九品中正制度。所谓九品,就是把士人分成九个等级,以备吏部选拔。由于当时门阀势大,因此,九品的分类标准中,有门第一项,但在开始的时候,门第的讲究还没有很过分,多少还要讲点德与才,大门槛出来的人,下沉到下三品自是不可能,但实在人品才学提不起来的个别人,名列中间三品,也不是没有。九品之中,上三品说起来都属于上品,而第一品专属皇族,等于没有。剩下的就是二、三品,而二品最优,人称“灼然”,万人瞩目。最初能名列二品者尚少,出身好,学问也要有点,但是,随着这种制度的推行,不惟门第越来越讲究,上品无寒门,下品无势族,原来用于给士人分类划等的中正官,没有用了,干脆由吏部直接看士人的谱牒划等,而且稍微像点样的士人,都往二品里挤,给个三品,大家都觉得像是受了侮辱。如果觉得自家门第有点不够高,可以借婚姻高攀,大不了搭点银子给对方,如果嫌婚姻费事,就直接假造谱牒,假托高干子弟,也可以蒙混过关。这样一来,到了南朝,九品就剩下了两品,上品和下品,上品就只剩下一个二品,大大小小的纨绔子弟们,都挤在灼然二品队伍中,浩浩荡荡。
有门第限制的九品中正制尚且如此,没有太多门第因素的官爵等级,就更容易犯上大下小的病。中国的官僚帝国自秦汉始,秦朝二世而亡,官爵没有来得及滥,皇帝就换姓了,汉朝就麻烦,西汉初年,封侯是件天大的难事,做到二千石(太守),也相当不容易,到了晚期,就二千石满街走,关内侯滥羊头。唐朝官衔上挂上中书门下平章事字样,就是宰相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了不得。然而到了朝代的晚岁,大大小小的军阀,官衔上都挂中书门下平章事,满地宰相。
官滥的毛病,不论朝代换了多少,都会顽强地遗传下来。选官制度从推荐和看门第变成严格的考试,但是官却一样可以滥,因为还有卖官鬻爵的后门,后门开得大了,卖的官位多半会水涨船高,低品级的官往往卖不动,高帽子还能值点钱。道理很简单,每个朝代官爵大卖的时候,官位和官缺就会发生分离,也就是说,官帽子固然可以撒开了卖,但对应的职位却不会有那么多。买到帽子的人,往往没有相应的椅子可坐。怎么办呢?解决之道一般是让人买了官之后,再买缺,排队等着。可是如果等的时间足够久,官帽子也就没有实际的意义了,只是一种荣誉,虽然可以拿来吓人,但官位本身的含金量是没有的。尽管如此,外面的人看过去,我们的高干队伍,依然很是壮观,就像晚清,拥有一二品头衔的人,俯拾皆是,左宗棠麾下卫队,每个站班的士兵,如果穿戴起来,都是红顶的一品大员。
眼下我们的大学,很像过去的官场,等级的金字塔也早倒了过来,稍微像样一点的大学,都是教授最多,副教授次之,讲师最少。塔倒着,让人看了不顺眼,应对之道,主管部门的招数是把教授分级,一、二、三、四,等于是把原来的教授上面在叠上三层。可惜这种办法,古人早用过了,当年晚清就是这样,一品到头,再加其他名堂,黄马褂,双眼花翎,赐太保、少保,等等,等等。时间一长,顶端还是会满的,君不见,几年前才定的11所副部级大学,现在已经挤进了三十几所,而且大有增加之势。大家都往高处挤,挤得金字塔头重脚轻,也是大势所趋,只要是官场,就会这样。